微小说：一念一生
“人生路上的每次选择，就好像大树上伸出的枝丫，选择不同的枝丫，只会看到不同的风景。”
每次想到这句话，就会想起老于。
01
老于是一名列车员，在这岗位上干了三十多年。
听老一辈同事说，老于年轻时是段里的业务尖子，多次业务竞赛取得好成绩。平时话不多，但干起工作可是兢兢业业，任劳任怨。连续几年被评为“客运段先进工作者”、“客运段业务技能标兵”。
大家都说他前途可期。
02
可不知从何时起，老于变了。
变得不再热衷于钻研业务，也不积极参与班组管理事务，只是规规矩矩上下班，做好分内的事。多余的事叫不动他，班组业余活动也不愿参加。对于工作既无高涨的热情，也无过多的热心。
在他看来，这份工作只是安身立命之本，是最平凡最普通的“铁饭碗”。高高兴兴上班，平平安安回家就好。
曾经有同事问他：发生了什么事，转变这么大？
他只是一笑了之，并不回答。
于是，大家纷纷猜测他定是受了什么打击。
经过多年传说，最后留下两个版本：
一说，他感情受挫，致使性情大变。
另说，他犯了错误，差点开除公职，最后虽然保住了工作，但提升无望，故而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。
对于大家的猜测，他从来不作解释，仿佛那是关于别人的传说，与他丝毫不相干。
03
七月的天，外面骄阳似火，车内更如蒸笼一般，闷得人喘不过气来。
列车停在车库内检修，乘务人员在做列车始发前的准备工作。
餐车里，老于光着膀子坐在桌前，一手拿筷子一手拿瓶，正仰脖吹着酒瓶。桌上摆着两个用快餐盒装着的菜：回锅肉和红烧鱼块。
“于师傅，库内作业不能饮酒，被检查组查到又要挨批了。”我走过去说道。
“就一瓶啤酒不碍事。放心吧，这么热的天，哪个领导会来这里，还不是躲在空调房里享福。”他咕咚咽了口酒说道。
见我仍看着他，便又说：“我一会就收拾了，不给你添麻烦，我知道你们当车长的也难。你吃饭了吗，要不要一起吃点？”
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，说：“不用了，你快点吃吧。”
他便不再客气，继续吃着。复又想起什么，一边嚼着肉一边说：
“你们年轻人赶上了好时代，现在几乎每年都有车长选拔考试，年轻车长越来越多了。我们年轻时，几年才招考一次。我那时本来业务很强的，可是错过了一次好机会。”
“怎么错过的，听说你早年可是段里的业务能手，考车长肯定没问题。可你为什么一次都没去报考？”我忍不住八卦起来。
老于喝完最后一口酒，又摸出烟来，点上。深吸了两口，吞进肚里，立马变成两股白烟从鼻孔里袅袅升起。
他清了清嗓子，开始给我讲他的故事。
04
那时还没有电子票，全部是手写。各种票据、台账的填写他都精通。车长很是器重他，把他安排在列车办公席车厢，协助主任列车员办理日常补票和台账填写业务。
有一次，列车长因病没有出乘。那天却发生了乘客突发精神病跳车坠亡事件。主任列车员王敏吓得六神无主，一个劲问他该怎么办？
他说：“别慌，按照规章制度办。”
接着，他带着王敏，还有他的对班程军，来到事故发生的车厢，收集同行人以及周围旅客的证词。收集过程中又发现该乘客是无票人员。
最后，由他填写了客运记录和电报，到前方站拍发电报，按照无票人员突发精神疾病跳车坠亡事故处理。
事故处理完后，他心里很高兴，碰到这样的突发事件能顺利应对处理，也证明了他业务能力还是不错的。
值乘结束，回到客运段。王敏和程军却单独撇下他，向领导汇报了事故处理经过。当然，汇报中并未提他。
领导很满意王敏和程军汇报的处理结果，称赞他们遇事沉着，应对自如，有理有据。
当年，他们俩一个破格晋升为列车长，一个提升为主任列车员。
以后几年，程军的事业像开了绿灯，一路顺利晋级。同时，他们俩一同暗恋的女孩也选择嫁给了程军。
而他还是原地踏步。
05
“你当时为什么不去跟领导解释一下呢？”我问他。
“没什么好说的，领导爱信谁信谁，我懒得解释。我就这脾气。”他说。
“平平安安上下班，等着退休，颐养天年，是我最大的心愿，功名利禄都是浮云。平时下班在家看看书，写写字，很清闲。我现在可是市书法协会会员，再过两年退休了，就有更多时间专门练习书法了。”他又说。
“也许试着沟通一下，会是另一种结局。”我说。
“也许吧。不过我不善于与人沟通，特别是不喜欢与上级领导沟通。时间长了就想：不善于就不善于吧，自己心里舒坦就好了，犯不着为了让别人理解自己而去做自己不喜欢不擅长的事。
再说人生路上的每次选择，就好像大树上伸出的枝丫，选了哪条枝就顺着那条枝走，不用后悔，无论走哪条枝都会有风景。”他笑着说道。
06
人生路没有对错，回首望去，那深深浅浅的脚印会证明我们曾经一路走过。
我们只需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路，不后悔选择的，不羡慕他人的，认认真真地走下去。
很多年没有再见到老于了，不知他是否依然能忠于内心，乐于所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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